[大陆]藏传佛教寺院发展折射中国现代化进程
40岁的洛桑三木旦在寺院里的日子难免有些孤寂落寞。过去5年,他一直在半山崖上陪伴年近八旬的寺庙老住持。如果不是他的手机和便携电视机,他也许无法了解“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的真正含义。
这名藏传佛教僧人住在中国西北青海省互助县白马寺,那里距北京一千多公里。但他对北京的信息很感兴趣。得知新华社记者来自北京后,他问道:“电视里说北京经历了60年来最晚的初次降雪?”
洛桑对到访者很热情──对他而言,这样攀谈交流的机会似乎并不常有。
规模较小的白马寺需要攀登蜿蜒山路才能抵达,而藏传佛教名刹塔尔寺却门前车流不息、熙熙攘攘。那里距青海省会西宁市仅20公里,在信众和游客中知名度都很高。
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社会现代化发展进入快车道,同时也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藏传佛教寺院的传统生活,塔尔寺管理委员会常务副主任坚赞昂旦告诉记者。
“寺院”在藏文中的意思是“偏远、脱俗之地”,但现代文明的“发展潮流无可阻挡”,坚赞昂旦感叹。
塔尔寺是藏传佛教格鲁派创始人宗喀巴大师的诞生地,也是藏传佛教格鲁派六大名寺之一。
2010年,塔尔寺获得旅游门票收入3000多万元人民币,依照国家政策全部自用。寺管会利用这笔收入支付每名僧人一万余元生活补助,其余基本用于寺院修缮。
在这座有600多年历史的寺院里,僧人趁修习空隙从袈裟中掏出手机通话;更有僧人已经购买私家车代步。逢寺院举办大型活动,许多僧人用相机记录下盛大场景,其中“胆大”者还主动要求和外国到访者合影。
“现在全寺至少有七八成的僧人拥有手机,许多僧人可以在僧舍上网,”坚赞昂旦说,他本人已经完全适应网络化办公。
作为寺院修缮工程的主要负责人,坚赞昂旦经常上网浏览建材资讯。“我需要掌握钢筋、木材和水泥的市场价格。”他说。
2009年,青海省开始将容纳4万多名僧尼的600多座藏传佛教寺院全面纳入社会化管理:同当地农牧民一样,僧尼能够享受新型农村合作医疗,缴纳几十元保费便可报销六成住院花销,无劳动能力者可享受每月200元的最低劳动保障金,将僧尼纳入农村养老保险也已被提上日程。
昂旦坚赞说:“僧人们迫切希望能够加入养老保险。老僧人膝下无子无女,有点钱才能方便雇人照顾起居,生活上也能有所依靠。”
不过,现代化也为寺院管理带来诸多挑战。过去,寺院里只有几盏电灯;如今,因各种电器广泛使用导致的用电量飙升迫使寺院启动电网扩容改造工程。“每个月寺院公共电费为2.4万元,还不包括290间僧舍的用电费用。”他说。
此外,仿古建材价格的上涨也令看上去可观的修缮预算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前些年一片砖(古建筑专用砖)5元,而现在要50元。照此推理,北京的故宫也应是越来越值钱呀。”他打趣地说。
昂旦坚赞还担心一些年轻僧人过于“贪玩”,沉迷于网络、电影和溜冰等娱乐。
俗世诱惑已越来越多,塔尔寺活佛宗康仁波切皱着眉头说:“一些年轻僧人在佛学院里学不进佛,三五年都不能通过年度‘升学’考试,虽然寺院从没有因此开除过一名僧人,可总有人悄悄离开寺院。”
印巴尖措是制作酥油花的专职艺僧。酥油花是塔尔寺“艺术三绝”之一。印巴尖措为这门绝活的未来传承深感忧虑。
酥油花是用白色牦牛酥油纯手工制作出的各色精美雕塑,在佛像前供奉。它的制作工艺于2006年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因为酥油遇热易融化,制作酥油花必须在数九寒冬进行。身处零下十几摄氏度的房间,艺僧还须时时将双手伸入冰水来降低身体温度。
印巴尖措说,制作酥油花是他心中的信仰,也是一生的使命,“但现在生活条件越来越好,许多年轻僧人不愿意吃苦学做酥油花,或者难以静下心来练习必备的基本绘画技巧”。
坚赞昂旦说:“将自己封闭在几百年前的状态已经不可能了。”不过,他也强调要对年轻僧人进行积极引导,并严格寺规。
“只要生活在社会中,就无法脱离现代文明的影响,”青海省社会科学院民族宗教研究所所长马连龙说,相信藏传佛教与现代化生活之间一定存在良好的平衡。
而这种平衡已在普通藏族人的生活中得以体现。在塔尔寺、隆务寺等青海著名藏传佛教寺院,记者常常看到:衣着时尚的藏族青年男女虔诚地转经或磕长头;年幼的孩子在母亲带领下亲手将一元钱的“布施”郑重供于佛前。
马连龙长期研究藏传佛教。他说,藏传佛教作为藏族百姓的宗教信仰将继续发展下去,精神的安宁与祥和在今天更显可贵。
每当听到“西藏文化灭绝”的论调,马连龙都觉反感,“说中国用经济发展成果蚕食藏族传统文化是别有用心的阴暗心理”。
他说,现代社会提倡人生而平等,在此前提下有什么理由一些人在自己享受现代文明的同时,却要求藏族百姓保持落后的生活面貌?(文:王若遥 陈国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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