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玄奘法师印度求法的行程
⊙ 北京大学东方文学研究中心 王邦维内容提要:关于玄奘,已经有很多的研究著作和论文。关于玄奘西行的路程,有人谈到过,但仔细、完整、深入细节的讨论实际上不多。简单而概括地讲,唐贞观初年,玄奘法师从长安出发,一路西行,经过今天中国的新疆以及中亚地区,到达古代的北印度,再从北印度到达中印度摩揭陀国境内的那烂陀寺。玄奘在那烂陀寺学习一段时间以后,又开始了他周游印度的行程。他绕行印度半岛,从东印度到南印度,再到西印度,然后回到中印度。最后从中印度回国,再经北印度,到达新疆的和田,再经敦煌回到长安。玄奘足迹所至,先后有一百多个国家或地区。他在求法的行程中,究竟到过哪些国家和地方,有关的细节,一些清楚,一些却不是很清楚。我现在正在做的一项工作,就是根据有关的材料,逐一考证玄奘赴印以及在印度的行程。本文即这项工作开首一部分的初稿。这一部分包括的行程从长安开始,至迦毕试国为止。我处理材料的方法很简单,首先列出经过校正和标点过的文献的原文,然后做仔细的对比,然后进行考证,写出小结和按语。希望由此能为玄奘印度求法的行程重新勾画出一条比较准确的路线。这件事,二十多年前,我在参加《大唐西域记》的整理校注工作时就做过,现在有了机会,重新做一次,是想做得更细一些。工作中也发现有新的问题,当然,这就需要做新的研究。
关键词:玄奘 印度 求法 行程
关于玄奘,已经有很多的研究著作和论文。
关于玄奘西行的路程,有人谈到过,但仔细、完整、深入细节的讨论实际上不多。
简单而概括地讲,唐贞观初年,玄奘法师从长安出发,一路西行,经过今天中国的新疆以及中亚地区,到达古代的北印度,再从北印度到达中印度摩揭陀国境内的那烂陀寺。玄奘在那烂陀寺学习一段时间以后,又开始了他周游印度的行程。他绕行印度半岛,从东印度到南印度,再到西印度,然后回到中印度。最后从中印度回国,再经北印度,到达新疆的和田,再经敦煌回到长安。玄奘法师足迹所至,先后有一百多个国家或地区。他在求法的行程中,究竟到过哪些国家和地方,有关的细节,一些清楚,一些却不是很清楚。
我现在正在做的一项工作,就是根据有关的材料,逐一考证玄奘法师赴印以及在印度的行程。本文即这项工作开首一部分的初稿。这一部分包括的行程从长安开始,至迦毕试为止。
先介绍讨论所依据的几种材料。
一、《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这是玄奘法师的传记,由玄奘的弟子慧立和彦悰撰成。全书十卷,详细记载了玄奘一生的经历,其中的卷一至卷六部分讲述了玄奘印度求法的全部过程。研究玄奘,这是最基本、最重要的材料。这是中国传记文学史上的一部“奇书”。
二、《续高僧传》卷四《玄奘传》,道宣撰。道宣是唐初著名的高僧,也是极有成就的佛教学者,与玄奘同时,还参加过玄奘法师的译场。他对玄奘的情况应该非常了解。他的《续高僧传》,玄奘一节分量最大,几乎占了卷四整个一卷的篇幅。但即便如此,细节上仍不能与《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相比,尤其是印度求法部分。不过仍有参考价值。
三、《大唐西域记》。玄奘自己的著作。这也是“奇书”。有关的情况几乎不用再多做介绍。重要的一点是,不论是研究《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还是《大唐西域记》本身,二者都紧密相关。这一点,大家都承认,但具体到每一段文字,每一个细节,相关的、仔细的对比目前还是做得不够。如果真做,会发现问题。
四、《释迦方志》。这也是道宣的著作。这部书不能说与玄奘印度求法的行程直接相关,但道宣写书的材料,很多取自玄奘的书和玄奘西行的经历,再加以道宣自己的理解和补充,因此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以上是最基本的材料。此外,同时也参考已有的有关中亚和印度古地理的著作以及前人与玄奘相关的考证或研究意见。后一类书中,讨论玄奘行程最多最详细的,有杨廷福的《玄奘年谱》。相关的研究著作,则参考季羡林等完成的《大唐西域记校注》较多。
其次是处理材料的方法。我的方法其实很简单,首先列出经过校正和标点过的文献的原文,然后排比,然后考证,写出小结和按语。
我希望由此能为玄奘印度求法的行程重新勾画出一条比较准确的路线。这件事,二十多年前,我在参加《大唐西域记》的整理校注工作时就做过,现在有了机会,重新做一次,是想做得更细一些。工作中也发现有新的问题,当然,这就需要做新的研究。
玄奘的行程从长安开始。
(一)长安至高昌一段
《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一:
贞观三年秋八月,将欲首涂,又求祥瑞。乃夜梦见大海中有苏迷卢山,四宝所成,极为严丽。意欲登山,而洪涛汹涌,又无船栰。不以为惧,乃决意而入。忽见石莲华涌乎波外,应足而生。却而观之,随足而灭。须臾至山下,又峻峭不可上。试踊身自腾,有抟飙飒至,扶而上升,到山顶。四望廓然,无复拥碍。喜而寤焉,遂即行矣,时年二十六也。
时有秦州僧孝达。在京学《涅槃经》。功毕还乡。遂与俱去,至秦州,停一宿。逢兰州伴。又随去,至兰州一宿。遇凉州人送官马归。又随去至彼,停月余日。道俗请开《涅槃经》《摄论》及《般若经》,法师皆为开发。
时国政尚新,疆埸未远,禁约百姓不许出蕃。时李大亮为凉州都督,既奉严勅,防禁特切。有人报亮云:“有僧从长安来欲向西国,不知何意。”亮惧,追法师问来由。法师报云:“欲西求法。”亮闻之,逼还京。彼有惠威法师,河西之领袖,神悟聪哲。既重法师辞理,复闻求法之志,深生随喜,密遣二弟子。一曰惠琳,二曰道整,窃送向西。自是不敢公出。
乃昼伏夜行,遂至瓜州。时刺史独孤达闻法师至,甚欢,供事殷厚。
法师因访西路。或有报云:从此北行五十余里,有瓠芦河,下广上狭,洄波甚急,深不可渡,上置玉门关,路必由之,即西境之襟喉也。关外西北,又有五烽候,望者居之。各相去百里,中无水草。五烽之外,即莫贺延碛伊吾国境。闻之愁愦。所乘之马又死,不知计出,沉默经月余日。
未发之间,凉州访牒又至云:“有僧字玄奘,欲入西蕃,所在州县,宜严候捉。”州吏李昌,崇信之士,心疑法师,遂密将牒呈云:“师不是此耶?”法师迟疑未报。昌曰:“师须实语,必是弟子为师图之。”法师乃具实而答。昌闻,深赞希有,曰:“师实能尔者,为师毁却文书。”即于前裂坏之。仍云:“师须早去。”
自是益增忧惘,所从二小僧,道整先向敦煌,唯惠琳在,知其不堪远涉,亦放还。遂贸易得马一匹,但苦无人相引。即于所停寺弥勒像前启请,愿得一人,相引渡关。其夜寺有胡僧达摩,梦法师坐一莲华向西而去。达摩私怪,旦而来白。法师心喜为得行之征,然语达摩云:“梦为虚妄,何足涉言。”更入道场礼请。俄有一胡人来入礼佛,逐法师行二三匝。问其姓名,云姓石字盘陀。此胡即请受戒,乃为授五戒。胡甚喜,辞还。少时赍饼菓更来。法师见其明健,貌又恭肃。遂告行意,胡人许诺,言送师过五烽。法师大喜,乃更贸衣资,为买马而期焉。明日日欲下,遂入草间。须臾彼胡更与一胡老翁,乘一瘦老赤马相逐而至。法师心不怿。少胡曰:“此翁极谙西路,来去伊吾三十余反,故共俱来,望有平章耳。”胡公因说西路险恶,沙河阻远。鬼魅热风,遇无达者。徒侣众多,犹数迷失,况师单独,如何可行。愿自斟量,勿轻身命。法师报曰:“贫道为求大法,发趣西方,若不至婆罗门国,终不东归。纵死中途,非所悔也。”胡翁曰:“师必去,可乘我此马。此马往反伊吾已十五度,健而知道。师马少,不堪远涉。”法师乃窃念,在长安将发志西方日,有术人何弘达者,诵呪占观,多有所中。法师令占行事,达曰:师得去。去状似乘一老赤瘦马,漆鞍桥前有铁。既覩胡人所乘马瘦赤,鞍漆有铁,与何言合,心以为当。遂即换马。胡翁欢喜,礼敬而别。 于是装束,与少胡夜发。三更许到河,遥见玉门关。去关上流十里许,两岸可阔丈余。傍有梧桐树丛。胡乃斩木为桥,布草填沙,驱马而过。法师既渡而喜,因解驾停憩,与胡人相去可五十余步,各下褥而眠。少时胡人乃拔刀而起,徐向法师,未到十步许又回,不知何意。疑有异心,即起诵经念观音菩萨。胡人见已,还卧遂眠。天欲明,法师唤令起。取水盥漱,解斋讫,欲发。胡人曰:“弟子将前途险远,又无水草。唯五烽下有水,必须夜到,偷水而过。但一处被觉,即是死人。不如归还,用为安隐。”法师确然不回。乃俛仰而进,露刃张弓,命法师前行。法师不肯居前,胡人自行数里而住曰:“弟子不能去,家累既大,而王法不可干也。”法师知其意,遂任还。胡人曰:“师必不达。如被擒捉,相引奈何?”法师报曰:“纵使切割此身如微尘者,终不相引。”为陈重誓,其意乃止。与马一匹,劳谢而别,自是孑然孤游沙漠矣,唯望骨聚马粪等渐进。顷间忽有军众数百队,满沙碛间,乍行乍止,皆裘毼驼马之像,及旌旗槊纛之形。易貌移质,倏忽千变。遥瞻极着,渐近而微。法师初覩谓为贼众,渐近见灭,乃知妖鬼。又闻空中声言:勿怖勿怖。由此稍安。
经八十余里,见第一烽。恐候者见,乃隐伏沙沟,至夜方发。到烽西,见水下饮。盥手讫,欲取皮囊盛水,有一箭飒来,几中于膝。须臾更一箭来,知为他见,乃大言曰:“我是僧,从京师来,汝莫射我!”即牵马向烽,烽上人亦开门而出。相见,知是僧。将入,见校尉王祥。祥命爇火令看,曰:“非我河西僧,实似京师来也。”具问行意,法师报曰:“校尉颇闻凉州人说有僧玄奘,欲向婆罗门国求法不?”答曰:“闻承奘师已东还,何因到此?”法师引示马上章疏及名字,彼乃信,仍言:“西路艰远,师终不达。今亦不与师罪。弟子敦煌人,欲送师向敦煌。彼有张皎法师,钦贤尚德,见师必喜请就之。”法师对曰:“奘桑梓洛阳,少而慕道。两京知法之匠,吴蜀一艺之僧,无不负笈从之,穷其所解,对扬谈论。亦忝为时宗,欲养己修名,岂劣檀越敦煌耶?然恨佛化经有不周,义有所阙,故无贪性命,不惮艰危,誓往西方,遵求遗法。檀越不相励勉,专劝退还,岂谓同厌尘劳,共树涅槃之因也?必欲拘留,任即刑罚,奘终不东移一步,以负先心。”祥闻之悯然曰:“弟子多幸,得逢遇师,敢不随喜。师疲倦且卧,待明自送,指示涂路。”遂拂筵安置。至晓,法师食讫,祥使人盛水及麨饼,自送至十余里,云:“师从此路,径向第四烽。彼人亦有善心,又是弟子骨肉,姓王名伯陇。至彼可言弟子遣师来。”泣拜而别。
既去,夜到第四烽。恐为留难,欲默取水而过。至水未下间,飞箭已至。还如前报,即急向之。彼亦下来,入烽。烽官相问,答:“欲往天竺,路由于此,第一烽王祥校尉故遣相过。”彼闻欢喜,留宿,更施大皮囊及马麦,相送云:“师不须向第五烽,彼人疎率,恐生异图。可于此去百里许,有野马泉。更取水。”
从是已去,即莫贺延碛,长八百余里,古曰沙河。上无飞鸟,下无走兽,复无水草。是时顾影唯一,但念观音菩萨及《般若心经》。初,法师在蜀见一病人,身疮臭秽,衣服破污。慜将向寺,施与衣服饮食之直。病者惭愧,乃授法师此经,因常诵习。至沙河间,逢诸恶鬼,奇状异类,遶人前后,虽念观音,不能令去,及诵此经,发声皆散。在危获济,实所凭焉。
时行百余里,失道,觅野马泉不得。下水欲饮,袋重失手覆之。千里行资,一朝斯罄。又失路盘回,不知所趣。乃欲东归,还第四烽。行十余里,自念:“我先发愿,若不至天竺,终不东归一步,今何故来?宁可就西而死,岂归东而生!”于是旋辔,专念观音,西北而进。是时四顾茫然,人鸟俱绝。夜则妖魑举火,烂若繁星,昼则惊风拥沙,散如时雨。虽遇如是,心无所惧。但苦水尽,渴不能前。是时四夜五日,无一渧沾喉,口腹干燋,几将殒绝。不复能进,遂卧沙中,默念观音。虽困不舍,启菩萨曰:“玄奘此行,不求财利,无冀名誉,但为无上正法来耳。仰惟菩萨慈念群生,以救苦为务。此为苦矣,宁不知耶!”如是告时,心心无辍。至第五夜半,忽有凉风触身,冷快如沐寒水。遂得目明,马亦能起。体既苏息,得少睡眠,即于睡中梦一大神,长数丈,执戟麾曰:“何不强行,而更卧也?”法师惊寤进发,行可十里,马忽异路,制之不回。经数里,忽见青草数亩。下马恣食,去草十步,欲回转,又到一池水。甘澄镜澈,即而就饮,身命重全,人马俱得苏息。计此应非旧水草,固是菩萨慈悲为生,其至诚通神,皆此类也。即就草池,一日停息。后日盛水取草进发,更经两日,方出流沙,到伊吾矣。此等危难,百千不能备叙。
既至伊吾,止一寺。寺有汉僧三人,中有一老者,衣不及带,跣足出迎,抱法师哭,哀号哽咽不能已,已言:“岂期今日重见乡人!”法师亦对之伤泣。自外胡僧胡王,悉来参谒。王请届所居,备陈供养。
时高昌王曲文泰使人,先在伊吾,是日欲还,适逢法师,归告其王。王闻,即日发使,勅伊吾王遣法师来。仍简上马数十匹,遣贵臣驱驰,设顿迎候。比停十余日,王使至,陈王意,拜请殷勤。法师意欲取可汗浮图过,既为高昌所请,辞不获免。于是遂行,涉南碛,经六日,至高昌界白力城。
时日已暮,法师欲停城中。官人及使者曰:“王城在近,请进。”数换良马前去。法师先所乘赤马,留使后来。即以其夜鸡鸣时,到王城。门司启王,王勅开门。法师入城,王与侍人前后列烛,自出宫,迎法师入后院,坐一重阁宝帐中,拜问甚厚,云:“弟子自闻师名,喜忘寝食。量准涂路,知师今夜必至。与妻子皆未眠,读经敬待。”须臾王妃共数十侍女,又来礼拜。是时渐欲将晓,言久疲勌欲眠,王始还宫,留数黄门侍宿。旦,法师未起,王已至门,率妃已下,俱来礼问。王云:“弟子思量,碛路艰阻,师能独来,甚为奇也。”流泪称叹不能已。已遂设食,解斋讫。而宫侧别有道场,王自引法师居之,遣阉人侍卫。彼有彖法师,曾学长安,善知法相。王珍之,命来与法师相见。少时出,又命国统王法师,年逾八十,共法师同处,仍遣劝住勿往西方。法师不许。
停十余日,欲辞行。王曰:“已令统师谘请,师意何如?”法师报曰:“留住实是王恩,但于来心不可。”王曰:“朕与先王游大国,从隋帝历东西二京及燕、岱、汾、晋之间,多见名僧,心无所慕。自承法师名,身心欢喜,手舞足蹈。拟师至止,受弟子供养,以终一身。令一国人皆为师弟子,望师讲授僧徒,虽少亦有数千。并使执经,充师听众。伏愿察纳微心,不以西游为念。”法师谢曰:“王之厚意,岂贫道寡德所当,但此行不为供养而来。所悲本国法义未周,经教少阙,怀疑蕴惑,启访莫从。以是毕命西方,请未闻之旨,欲令方等甘露,不但独洒于迦维,决择微言,庶得尽沾于东国。波仑问道之志,善财求友之心,只可日日坚强,岂使中涂而止。愿王收意,勿以泛养为怀。”王曰:“弟子慕乐法师,必留供养,虽葱山可转,此意无移。乞信愚诚,勿疑不实。”法师报曰:“王之深心,岂待屡言然后知也?但玄奘西来为法,法既未得,不可中停,以是敬辞,愿王相体。又大王曩修胜业,位为人主,非唯苍生恃仰,固亦释教依凭。理在助扬,岂宜为碍?”王曰:“弟子亦不敢障碍,直以国无导师,故屈留法师,以引愚迷耳。”法师皆辞不许。王乃动色,攘袂大言曰:“弟子有异涂处师,师安能自去。或定相留,或送师还国,请自思之,相顺犹胜。”法师报曰:“玄奘来者,为乎大法。今逢为障,只可骨被王留,识神未必留也。”因呜咽不复能言。王亦不纳,更使增加供养。每日进食,王躬捧盘。法师既被停留,违阻先志,遂誓不食,以感其心。于是端坐,水浆不涉于口三日。至第四日,王觉法师气息渐惙,深生愧惧,乃稽首礼谢云:“任师西行,乞垂早食。”法师恐其不实,要王指日为言。王曰:“若须尔者,请共对佛,更结因缘。”遂共入道场礼佛,对母张太妃,共法师约为兄弟。任师求法,还日请住此国三年,受弟子供养。若当来成佛,愿弟子如波斯匿王频婆娑罗等,与师作外护檀越。仍屈停一月,讲《仁王经》,中间为师营造行服。法师皆许。太妃甚欢,愿与师长为眷属,代代相度。于是方食。其节志贞坚如此。
后日,王别张大帐开讲。帐可坐三百余人。太妃已下王及统师大臣等,各部别而听。每到讲时,王躬执香炉,自来迎引。将升法座,王又低跪为蹬,令法师蹑上。日日如此。
讲讫,为法师度四沙弥,以充给侍。制法服三十具。以西土多寒,又造面衣、手衣、靴、袜等各数事。黄金一百两、银钱三万、绫及绢等五百匹,充法师往还二十年所用之资。给马三十匹、手力二十五人。遣殿中侍御史欢信送至叶护可汗衙。又作二十四封书,通屈支等二十四国。每一封书附大绫一匹为信。又以绫绢五百匹、果味两车,献叶护可汗并书称:“法师者是奴弟,欲求法于婆罗门国。愿可汗怜师如怜奴,仍请勅以西诸国,给邬落马,递送出境。”
法师见王送沙弥及国书绫绢等至,惭其优饯之厚,上启谢曰:
“奘闻江海遐深,济之者必凭舟檝;群生滞惑,导之者寔假圣言。是以如来运一子之大悲,生兹秽土;镜三明之慧日,朗此幽昏。慈云荫有顶之天,法雨润三千之界。利安已讫,舍应归真。遗教东流,六百余祀。腾会振辉于吴洛,谶什锺美于秦凉。不坠玄风,咸匡胜业。但远人来译,音训不同。去圣时遥,义类差舛。遂使双林一味之旨,分成当现二常;大乘不二之宗,析为南北两道。纷纭诤论,凡数百年。率土怀疑,莫有匠决。玄奘宿因有庆,早预缁门。负笈从师,年将二纪。名贤胜友,备悉咨询。大小乘宗,略得披览。未尝不执卷踌躇,捧经侘傺。望给园而翘足,想鹫岭而载怀。愿一拜临,启申宿惑。然知寸管不可窥天,小蠡难为酌海,但不能弃此微诚。是以装束取路,经涂荏苒,遂到伊吾。伏惟大王,禀天地之淳和,资二仪之淑气,垂衣作主,子育苍生。东抵大国之风,西抚百戎之俗。楼兰月氏之地,车师狼望之乡,并被深仁,俱沾厚德。加以钦贤爱士,好善流慈,忧矜远来,曲令接引。既而至止,渥惠逾深。赐以话言,阐扬法义。又蒙降结弟季之缘,敦奖友于之念,并遗书西域二十余蕃,煦饰殷勤,令递饯送。又愍西游茕独,雪路凄寒,爰下明勅,度沙弥四人以为侍伴。法服绵帽、裘毯靴袜五十余事,及绫绢金银钱等,令充二十年往还之资。伏对惊惭,不知启处。决交河之水,比泽非多;举葱岭之山,方恩岂重。悬度陵溪之险,不复为忧;天梯道树之乡,瞻礼非晚。傥蒙允遂,则谁之力焉,王之恩也。然后展谒众师,禀承正法,归还翻译,广布未闻。翦诸见之稠林,绝异端之穿凿。补像化之遗阙,定玄门之指南。庶此微功,用答殊泽。又前涂既远,不获久停。明日辞违,预增凄断。不任铭荷,谨启谢闻。”
王报曰:“法师既许为兄弟,则国家所畜,共师同有,何因谢也。”
发日,王与诸僧大臣百姓等倾都送出城西。王抱法师恸哭。道俗皆悲,伤离之声,振动郊邑。勅妃及百姓等还,自与大德已下,各乘马送数十里而归。其所经诸国王侯,礼重皆此类也。
从是西行,度无半城、笃进城后,入阿耆尼国(旧曰乌耆,讹也)。 《续高僧传》卷四:
会贞观三年,时遭霜俭,下敕道俗,逐丰四出。幸因斯际,径往姑臧,渐至炖煌。路由天塞,裹粮吊影。前望悠然,但见平沙,绝无人径。回遑委命,任业而前。展转因循,达高昌境。
初,奘在凉州讲扬经论,华夷士庶,盛集归崇。商客通传,预闻蕃域。高昌王曲文泰特信佛经。复承奘告,将游西鄙,恒置邮驲,境次相迎。忽闻行达,通夕立候。王母妃属,执炬殿前。见奘苦辛,备言意故。合宫下泪,惊异希有。延留夏坐,长请开弘。王命为弟,母命为子。殊礼厚供,日时恒致。乃为讲《仁王》等经及诸机教。道俗系恋,并愿长留。奘曰:“本欲通开大化,远被家国,不辞贱命,忍死西奔。若如来语,一滞此方,非唯自亏发足,亦恐都为法障。”乃不食三日。佥见极意,无敢措言。王母曰:“今与法师一遇,并是往业因缘。脱得果心东返,愿重垂诫诰。”遂与奘手传香信,誓为母子。曲氏流泪,执足而别。仍勅殿中侍郎赍绫帛五百匹、书二十四封,并给从骑六十人,送至突厥叶护牙所,以大雪山北六十余国皆其部统故,重遗达奘,开前路也。初至牙所,信物倍多,异于恒度,谓是亲弟。具以情告,终所不信。可汗重其贿赂,遣骑前告所部诸国,但有名僧胜地,必令奘到。于是连骑数十,盛若皇华。中途经国,道次参候,供给顿具,倍胜于初。
《释迦方志》卷上:
其北道入印度者,从京师西北行三千三百余里至瓜州。又西北三百余里至莫贺延碛口。又西北八百余里出碛至柔远县。又西南百六十里至伊州。又西七百余里至蒲昌县。又西百余里至西州,即高昌故地,汉时宜禾都尉所治处也,后沮渠凉王避地于彼,今为塞内。
小结及按语:
行程:长安──秦州──兰州──瓜州──渡瓠芦河,偷越玉门关──过五烽──莫贺延碛──伊吾──高昌白力城──高昌都城,停约一个半月。
《续高僧传》的记载比较简单。《续高僧传》中的《玄奘传》,整个都是这样,无法苛求。
《大唐西域记》的记载则从阿耆尼国起,高昌不包括在内。原因很简单,玄奘撰写《大唐西域记》时,高昌已经归属于唐朝,改名为西州,所以《释迦方志》说“今为塞内”。
《释迦方志》所引的,是书中记载的“北道”。依照《释迦方志》的说法,从长安赴印度,“大唐往年使者,则有三道”,分别是“东道”、“中道”、“北道”。其中“北道”与玄奘所走的路线最为接近,或者说根本就是以玄奘的行程为依据。道宣记载的路线,与玄奘实际所经过的路线,一些地方略有不同,但道宣的记载仍然很有参考价值。
(二)从阿耆尼至大清池一段
《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二:
从此西行,至阿耆尼国阿父师泉。泉在道南沙崖。崖高数丈,水自半而出。相传云,旧有商侣数百,在涂水尽。至此困乏,不知所为。时众中有一僧,不裹行资,依众乞活。众议曰:“是僧事佛,是故我曹供养。虽涉万里,无所赍携。今我等熬然,竟不忧念,宜共白之。”僧曰:“汝等欲得水者,宜各礼佛,受三归五戒,我为汝等登崖作水。”众既危困,咸从其命。受戒讫,僧教曰:“吾上崖后,汝等当唤阿父师为我下水。任须多少言之。”其去少时,众人如教而请。须臾水下充足,大众无不欢荷。师竟不来,众人上观,已寂灭矣。大小悲号,依西域法焚之,于坐处聚砖石为塔。塔今犹在,水亦不绝。行旅往来,随众多少。下有细麁。若无人时,津液而已。
法师与众宿于泉侧。明发,又经银山。山甚高广,皆是银矿,西国银钱所从出也。山西又逢群贼,众与物而去。遂至王城所处川岸而宿。时同侣商胡数十,贪先贸易,夜中私发。前去十余里,遇贼劫杀,无一脱者。比法师等到,见其遗骸,无复财产,深伤叹焉。
渐去,遥见王都。阿耆尼王与诸臣来迎,延入供养。其国先被高昌寇扰,有恨不肯给马。法师停一宿而过。
前渡二大河,西履平川,行数百里入屈支国界。(旧云龟兹,讹也)将近王都,王与群臣及大德僧木叉毱多等来迎,自外诸僧数千,皆于城东门外,张浮幔,安行像,作乐而住。法师至,诸德起来相慰讫,各还就坐。使一僧擎鲜华一盘,来授法师。法师受已,将至佛前,散华礼拜讫,就木叉毱多下坐。坐已,复行华。行华已,行蒲桃浆。于初一寺,受华受浆已,次受余寺亦尔。如是展转,日晏方讫,僧徒始散。
有高昌人数十于屈支出家,别居一寺,寺在城东南。以法师从家乡来,先请过宿,因就之。王共诸德各还。明日,王请过宫,备陈供养。而食有三净,法师不受。王深怪之。法师报:“此渐教所开,而玄奘所学者大乘不尔也。”受余别食。
食讫,过城西北阿奢理儿寺。(唐言奇特也)是木叉毱多所住寺也。毱多理识闲敏,彼所宗归,游学印度二十余载。虽涉众经,而声明最善。王及国人咸所尊重,号称独步。见法师至,徒以客礼待之,未以知法为许。谓法师曰:“此土《杂心》《俱舍》《毘婆沙》等一切皆有,学之足得,不烦西涉受艰辛也。”法师报曰:“此有《瑜伽论》不?”毱多曰:“何用问,是邪见书乎!真佛弟子者不学是也。”法师初深敬之,及闻此言,视之犹土,报曰:“《婆沙》《俱舍》,本国已有,恨其理疎言浅,非究竟说,所以故来欲学大乘《瑜伽论》耳。又《瑜伽》者,是后身菩萨弥勒所说,今谓邪书,岂不惧无底在坑乎?”彼曰:“《婆沙》等汝所未解,何谓非深?”法师报曰:“师今解不?”曰:“我尽解。”法师即引《俱舍》初文问。发端即谬,因更穷之,色遂变动云:“汝更问余处。”又示一文,亦不通。曰:“论无此语。”时王叔智月出家,亦解经论。时在傍坐,即证言:“论有此语。”乃取本对读之。毱多极惭,云老忘耳。又问余部,亦无好释。
时为凌山雪路未开,不得进发,淹停六十余日。观眺之外,时往就言,相见不复踞坐,或立或避,私谓人曰:“此支那僧非易詶对。若往印度,彼少年之俦未必出也。”其畏叹如是。至发日,王给手力驼马,与道俗等倾都送出。
从此西行二日,逢突厥寇贼二千余骑。其贼乃预共分张,行众资财,悬诤不平,自鬪而散。
又前行六百里,渡小碛,至跋禄迦国,(旧曰姑墨)停一宿。
又西北行三百里,渡一碛,至凌山,即葱岭北隅也。其山险峭,峻极于天。自开辟已来,氷雪所聚,积而为凌,春夏不解,凝冱污漫,与云连属。仰之皑然,莫覩其际。其凌峯摧落横路侧者,或高百尺,或广数丈。由是蹊径崎岖,登涉艰阻。加以风雪杂飞,虽复屦重裘,不免寒战。将欲眠食,复无燥处可停。唯知悬釜而炊,席氷而寝。七日之后,方始出山。徒侣之中[嫯]冻死者,十有三四,牛马逾甚。出山后,至一清池,(清池,亦云热海。见其对凌山不冻故得此名。其水未必温也)周千四五百里,东西长,南北狭,望之淼然,无待激风而洪波数丈。
《续高僧传》卷四:
自高昌至于铁门,凡经一十六国。人物优劣,奉信淳疎,具诸图传。
《大唐西域记》卷一:
阿耆尼国
屈支国
跋禄迦国
西北行三百余里,度石碛,至凌山
山行四百余里至大清池
《释迦方志》卷上:
又西七百余里,至阿耆尼国(即乌耆也)。东西六百余里,南北四百余里。都城周六七里。僧寺十余,二千余人,并学小乘说一切有。戒行精勤,食三净肉。从此黑岭,胡类群分,重财轻义,无礼无敬。妇尊夫卑,良贱一等。吉素凶皂,以为服制。
又西南行二百余里,踰一小山,越二大河。川行七百余里,至屈支国。(即丘慈也)东西千余里,南北六百里。城周十七八里。寺有百余,僧五千余,并学小乘说一切有。如上三净,俗大信佛。王城民宅,多树像塔,不可胜记。东境大城,中有天祠。池龙时出,与牝马合,而生龙驹。初生[忧]悷,子方驯驾,故国多善马。近王名金花者,感龙驭乘。王欲终时,鞭触其耳,因即潜隐,与人妇通,生子骁勇。王构突厥,杀此城人,故令空荒。
城北四十余里东昭怙厘寺。佛堂中有玉石方二尺,上有佛足迹,长尺八寸,广六寸,斋日放光。王城西门外路左右,有立佛各高九十余尺。于此建场,五年一会。西有阿奢理贰寺,唐言奇特也。昔王外游,观礼圣迹。母弟留守,因自割势,为防谗构,王深异之。弟后遇人,犍五百牛,遂愍赎之。慈善根力,男形欻生,遂不入宫。王讶奇特,故因置寺。
又西经小碛,六百余里至跋禄迦国。(古名姑墨,又名函墨)东西六百余里,南北三百余里。王城周五十里。寺数十,僧千余人,并小乘学。
西北行三百余里,度石碛,至凌山,即葱岭北原也,水多东流。此路不得赭衣持瓠及声叫。有犯者,龙能飞风雨沙,遇必皆没。山行自西四百余里,至大清池,(又名热海,亦名咸海)周千余里,东西长。四面有山,行人祈福。
小结及按语:
〖HTSS〗 行程:高昌──无半城──笃进城──阿耆尼国阿父师泉──银山──阿耆尼国都城,停一宿──屈支国,停六十余日──跋禄迦国──凌山──大清池。
《大唐西域记》对这几个国家或地方有详细的叙述,内容大致相同。文字较长,不具引。《大唐西域记》全书的结构,基本上是以玄奘的行程为先后次序,但也不完全如此。这一段就是这样。依照玄奘撰写《大唐西域记》时的助手辩机的说法,《大唐西域记》书中的记载是“境路盘纡,畺场回互。行次即书,不存编比。故诸印度无分境壤,散书国末,略指封域。书行者,亲游践也。举至者,传闻记也。或直书其事,或曲畅其文。优而柔之,推而述之,务从实录。”以下的考证中将特别注意到这一点。
道宣所说的“具诸图传”,指的就是《大唐西域记》一类的书,除《大唐西域记》以外,还应该包括裴矩的《西域图记》三卷、王玄策的《中天竺行记》十卷、麟德三年百官奉敕所撰的《西域志》一百卷,其中文字部分六十卷,图画四十卷。可惜这些书除《大唐西域记》和《释迦方志》以外,后来都已经佚失。 (三)从素叶城至铁门一段
《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二:
循海西北,行五百余里,至素叶城。逢突厥叶护可汗,方事畋游,戎马甚盛。可汗身着绿绫袍,露发,以一丈许帛练裹额后垂。达官二百余人,皆锦袍编发,围绕左右。自余军众,皆裘毼毳毛,槊纛端弓。驼马之骑,极目不知其表。既与相见,可汗欢喜云:“暂一处行,二三日当还,师且向衙所。”令达官答靡支引送安置。至衙三日,可汗方归,引法师入。可汗居一大帐,帐以金花装之,烂选。人目。诸达官于前,列长筵两行侍坐,皆锦服赫然,余仗卫立于后。观之虽穹庐之君,亦为尊美矣。法师去帐三十余步,可汗出帐迎拜,传语慰问讫,入坐。突厥事火,不施床,以木含火故,敬而不居,但地敷重茵而已。仍为法师设一铁交床,敷褥请坐。须臾更引汉使及高昌使人入,通国书及信物。可汗自目之,甚悦。令使者坐。命陈酒设乐,可汗共诸臣使人饮,别索蒲桃浆奉法师。于是恣相酬劝,窣浑锺椀之器,交错递倾,僸佅兜离之音,铿锵互举。虽蕃俗之曲,亦甚娱耳目,乐心意也。少时更有食至,皆烹鲜羔犊之质,盈积于前。别营净食,进法师,具有饼饭、酥乳、石蜜、刺蜜、蒲桃等。食讫,更行蒲桃浆。仍请说法,法师因诲以十善爱养物命及波罗蜜多解脱之业,乃举手叩额,欢喜信受。
因留停数日,劝住曰:“师不须往印特伽国(谓印度也),彼地多暑,十月当此五月。观师容貌,至彼恐销融也。其人露黑,类无威仪,不足观也。”法师报曰:“今之彼欲追寻圣迹,慕求法耳。”可汗乃令军中访解汉语及诸国音者。遂得年少,曾到长安数年,通解汉语,即封为摩咄达官。作诸国书,令麻咄送法师到迦毕试国。又施绯绫法服一袭,绢五十匹,与群臣送十余里。
自此西行四百余里,至屏聿,此曰千泉。地方数百里,既多池沼,又丰奇木,森沉凉润,即可汗避暑之处也。
自屏聿西百五十里,至呾逻斯城。
又西南二百里,至白水城。
又西南二百里,至恭御城。
又南五十里,至笯赤建国。
又西二百里,至赭时国(唐言石国),国西临叶河。
又西千余里,至窣堵利瑟那国。国东临叶河。河出葱岭北原,西北流。又西北入大碛无水草。望遗骨而进。
五百余里,至飒秣建国(唐言康国)。王及百姓不信佛法,以事火为道。有寺两所,逈无僧居。客僧投者,诸胡以火烧逐,不许停住。法师初至,王接犹慢。经宿之后,为说人天因果,赞佛功德,恭敬福利,王欢喜请受斋戒。遂致殷懃。所从二小师,往寺礼拜。诸胡还以火烧逐沙弥。还以告王,王闻令捕烧者。得已,集百姓,令截其手。法师将欲劝善,不忍毁其支体,救之。王乃重笞之,逐出都外。自是上下肃然,咸求信事。遂设大会,度人居寺。其革变邪心,诱开曚俗,所到如此。
又西三百余里,至屈霜儞迦国。
又西二百余里,至喝捍国(唐言东安国)。
又西四百里,至捕喝国(唐言中安国)。
又西百余里,至伐地国(唐言西安国)。
又西五百里,至货利习弥伽国。国东临缚刍河。
又西南三百余里,至羯霜那国(唐言史国)。
又西南二百里入山。山路深险,纔通人步,复无水草。山行三百余里入铁门。峯壁狭峭,而崖石多铁矿,依之为门扉。又铸铁为铃,多悬于上,故以为名,即突厥之关塞也。
《大唐西域记》卷一:
千泉
呾逻私城
小孤城
白水城。
恭御城。
笯赤建国
赭时国
[忼]捍国
窣堵利瑟那国
大沙碛
飒秣建国
弭秣贺国
劫布呾那国
屈霜儞伽国
喝捍国
捕喝国
伐地国
货利习弥伽国
羯霜那国
铁门
《释迦方志》卷上:
又西北五百余里,至素叶水城,周六七里,商胡杂居。已西数十孤城亦尔。又西四百余里至千泉。泉涌多出,方二百余里。南面雪山,三垂平陆。
又西百五十里至呾逻私城。
又西百五十里,至呾逻私城。
又西南二百余里,至恭御城。
又南五十里,至笯赤建国,周千余里。
又西二百余里,至赭时国,(唐言石国)周千余里,西临叶河。
又东南千余里,至悚捍国,周四千余里,山周四境。
又西行千余里,至窣覩利瑟那国,周千四百里,东临叶河。叶河出葱岭北,西北流。
又西北入大碛,行五百余里,至飒末建国,(唐言康国)周千六百余里,南北狭。都城周二十余里,处极险固。
自此东南至弭末贺国,(米国也)周绕四五百里,东西狭。
又西北至劫布呾那国(曹国也)周千四五百里,东西长。
又西三百余里,至屈霜儞迦国,(何国也)周同曹国,而东西狭。
又西二百余里,至喝捍国,(东安国也)周千余里。
又西四百余里,至捕捍国,(中安国也)周千七百余里,东西长。
又西四百余里,至伐地国,(西安国也)周四百余里。
又西南行五百余里,至货利习弥国。顺缚刍河两岸,东西可三十里,南北五百余里。
又从飒魅建国西南行三百余里,至羯霜那国,(云史国也)周可千五百里。又西南二百余里,入大山。山路绝险,又少人物。东南山行三百余里,至铁门关。左右石壁,其色如铁。铁固门扉,悬铃尚在,即汉塞之西门也。
小结及按语:
行程:大清池──素叶水城──千泉──呾逻斯城──小孤城──白水城──恭御城──笯赤建国──赭时国(石国)──窣堵利瑟那国──西北入大沙碛──飒秣建国(康国)──屈霜儞迦国──喝捍国(东安国)──捕喝国(中安国)──伐地国(西安国)──货利习弥伽国──羯霜那国(史国)──西南二百里入山──山行三百余里──铁门。
《大唐西域记》讲:“自素叶水城至羯霜那国,地名窣利,人亦谓焉。”
《大唐西域记》中讲到的国家,其中有三个是《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没有提到的,它们是:[忼]捍国、弭秣贺国、劫布呾那国。
再有,《大唐西域记》讲玄奘是“从飒秣建国西南行三百余里,至羯霜那国”,如果是这样,行程则似乎应该为:大清池──素叶水城──千泉──呾逻斯城──小孤城──白水城──恭御城──笯赤建国──赭时国──窣堵利瑟那国──西北入大沙碛──飒秣建国──羯霜那国──西南二百里入山──山行三百余里-铁门。其余的国家只是“举至者,传闻记也”。 (四)从铁门至迦毕试一段
《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二:
出铁门,至覩货罗国。(旧曰吐火罗,讹也)自此数百里,渡缚刍河,至活国,即叶护可汗长子呾度设(设者官名也)所居之地。又是高昌王妹婿,高昌王有书至其所。比法师到,公主可贺敦已死,呾度设又病。闻法师从高昌来,又得书,与男女等呜咽不能止。因请法师曰:“弟子见师目明,愿少停息,若差自送师到婆罗门国。”时更有一梵僧至,为诵呪患得渐除。其后娶可贺敦,年少受前儿嘱。因药以杀其夫设。既死,高昌公主男小,遂被前儿特勤纂立为设。仍妻其后母。为逢丧故,淹留月余。
彼有沙门,名达摩僧伽,游学印度,葱岭已西推为法匠,其疎勒、于阗之僧无敢对谈者。法师欲知其学深浅,使人问师解几部经论。诸弟子等闻皆怒。达摩笑曰:“我尽解,随意所问。”法师知不学大乘,就小教《婆沙》等问数科,不是好通,因谢服。门人皆惭。从是相见欢喜,处处誉赞,言己不能及。
时新设既立,法师从求使人及邬落,欲南进向婆罗门国。设云:“弟子所部,有缚喝国,北临缚刍河,人谓小王舍城。极多圣迹,愿师暂往观礼,然后取乘南去。”时缚喝僧数十人闻旧设死,子又立,共来吊慰。法师与相见,言其意。彼曰:“即当便去。彼有好路,若更来此,徒为迂会。”法师从其言,即与设辞,取乘随彼僧去。
既至,观其城邑、郊郭显敞,川野腴润,实为胜地。伽蓝百所,僧徒三千余人,皆小乘学。
城外西南,有纳缚伽蓝(唐言新),装严甚丽。伽蓝内佛堂中,有佛澡罐。量可斗余。又有佛齿,长一寸,广八九分,色黄白,每有光瑞。又有佛扫箒,迦奢草作,长三尺余,围可七寸,其箒柄饰以杂宝。此三事斋日每出,道俗观礼,至诚者感发神光。伽蓝北有窣堵波,高二百余尺。伽蓝西南有一精庐,建立多年。居中行道,证四果者世世无绝,涅槃后皆有塔记。基址接连,数百余矣。
大城西北五十里,至提谓城。城北四十里,有波利城。城中有二窣堵波,高三丈。昔佛初成道,受此二长者麨蜜。初闻五戒十善,并请供养如来。当授发爪,令造塔及造塔仪式。二长者将还本国,营建灵剎,即此也。城西七十余里,有窣堵波,高逾二丈,过去迦叶佛时作也。
纳缚伽蓝有磔迦国小乘三藏,名般若羯罗(唐言慧性)。闻缚喝国多有圣迹,故来礼敬。其人聪慧尚学,少而英爽,钻研九部,游泳四含,义解之声,周闻印度。其小乘《阿毘达摩》《迦延》《俱舍》《六足》《阿毘昙》等无不晓达。既闻法师远来求法,相见甚欢。法师因申疑滞,约《俱舍》《婆沙》等问之。其酬对甚精熟。遂停月余,就读《毘婆沙论》。伽蓝又有二小乘三藏达摩毕利(唐言法爱)、达摩羯罗(唐言法性),皆彼所宗重。覩法师神彩明秀,极加敬仰。
时缚喝西南有锐末陀、胡寔健国。其王闻法师从远国来,皆遣贵臣拜请过国受供养,辞不行。使人往来再三,不得已而赴。王甚喜,乃陈金宝饮食施法师。法师皆不受而返。
自缚喝南行,与慧性法师相随入揭职国。东南入大雪山,行六百余里,出覩货罗境,入梵衍那国。国东西二千余里,在雪山中。涂路艰危,倍于凌碛之地。凝云飞雪,曾不暂霁。或逢尤甚之处,则平途数丈。故宋玉称西方之难,增氷峨峨,飞雪千里,即此也。嗟乎,若不为众生求无上正法者,宁有禀父母遗体而游此哉!昔王遵登九折之坂,自云我为汉室忠臣。法师今涉雪岭求经,亦可谓如来真子矣。
如是渐到梵衍都城。有伽蓝十余所,僧徒数千人,学小乘出世说部。梵衍王出迎,延过宫供养,累日方出。彼有摩诃僧祇部学僧阿梨耶驮婆(唐言圣使)、阿梨耶斯那(唐言圣军),并深知法相,见法师,惊叹脂那远国有如是僧。相引处处礼观,殷懃不已。
王城东北山阿有立石像,高百五十尺。像东有伽蓝。伽蓝东有鍮石释迦立像,高一百尺。伽蓝内有佛入涅槃卧像,长一千尺。并装严微妙。
此东南行二百余里,度大雪山,至小川。有伽蓝,中有佛齿及劫初时独觉齿,长五寸,广减四寸。复有金轮王齿,长三寸,广二寸。商诺迦缚娑(旧曰商那和修,讹也)所持铁钵,量可八九升,及僧伽胝衣,赤绛色。其人五百身中阴、生阴,恒服此衣,从胎俱出,后变为袈裟。因缘广如别传。
如是经十五日,出梵衍。二日逢雪,迷失道路。至一小沙岭,遇猎人示道。度黑山,至迦毕试境。国周四千余里,北背雪山。王则剎利种也,明略有威,统十余国。将至其都,王共诸僧并出城来迎。伽蓝百余所,诸僧相诤,各欲邀过。所住有一小乘寺,名沙落迦,相传云是昔汉天子子质于此时作也。其寺僧言:“我寺本汉天子儿作,今从彼来,先宜过我寺。”法师见其殷重,又同侣慧性法师是小乘僧,意复不欲居大乘寺,遂即就停。
质子造寺时,又藏无量珍宝于佛院东门南大神王足下,拟后修补伽蓝。诸僧荷恩,处处屋壁图画质子之形。解安居日,复为讲诵树福。代代相传,于今未息。近有恶王贪暴,欲夺僧宝,使人掘神足下,地便大动。其神顶上有鹦鹉鸟像,见其发掘,振羽惊鸣,王及军众皆悉闷倒,惧而还退。寺有窣堵波,相轮摧毁。僧欲取宝修营,地还振吼,无敢近者。法师既至,众皆聚集,共请法师陈说先事。法师共到神所,焚香告曰:“质子原藏此宝,拟营功德。今开施用,诚是其时。愿鉴无妄之心,少戢威严之德。如蒙许者,奘自观开。称知斤数,以付所司。如法修造,不令虚费。唯神之灵,愿垂体察。”言讫,命人掘之,夷然无患。深七八尺,得一大铜器,中有黄金数百斤,明珠数十颗。大众欢喜,无不嗟伏。
法师即于寺夏坐。其王轻艺,唯信重大乘,乐观讲诵,乃屈法师及慧性三藏于一大乘寺法集。彼有大乘三藏名秣奴若瞿沙(唐言如意声)、萨婆多部僧阿黎耶伐摩(唐言圣胄)、弥沙塞部僧求那跋陀(唐言德贤),皆是彼之称首,然学不兼通,大小各别。虽精一理,终偏有所长。唯法师备识众教,随其来问,各依部答,咸皆惬伏。如是五日方散。王甚喜,以纯锦五匹别施法师,以外各各有差。于沙落迦安居讫,其慧性法师重为覩货罗王请却还,法师与别。
《大唐西域记》卷一:
过铁门,至覩货逻国故地
呾蜜国
赤鄂衍那国
忽露摩国
愉漫国
鞠和衍那国
镬沙国
珂咄罗国
拘谜陀国
缚伽浪国
纥露悉泯健国
忽懔国
缚喝国
锐秣陀国
胡寔健国
呾剌健国
揭职国
大雪山,行六百余里,出覩货逻国境
梵衍那国
迦毕试国 《释迦方志》卷上:
出铁门关,便至覩货逻国(古云吐火罗也)之故地也。南北千余,东西三千余。东拒葱岭,西接波斯。南大雪山,北据铁门。缚刍大河,中境西流。其中自分二十七国。僧以十二月十六日安居,由温热多雨故也。
顺河北下,至呾密国,东西六百余,南北四百余。王城周二十余里。寺十数,僧出千人。大有窣覩波(即古塔之别名,如偷婆等),佛像灵异。
又东至赤鄂衍那国,东西四百,南北五百余。王城周十余里。寺五所,僧少。
又东至忿露摩国,东西百余,南北三百余。王城周十六七里。寺有二所,僧百余耳。
东至愉漫国,广四百余,纵百余里。王城周十余里。寺二所,僧亦不多。西南临缚刍河。
便至鞠和衍那国,广二百余,纵三百余。王城十余里。寺三所,僧百余。
又东至镬沙国,广三百余,纵五百余。王城周十六七里。
又东至珂咄罗国。广从千余里。王城周二十余里。东接葱岭。
至拘谜陀国,广二千余里,纵二百余里,据大葱岭之中。王城周二十余里。西南临缚刍河。国南接尸弃尼国。南度此河,至达摩悉帝等国。如前中道所引也。
又从铁门南而少东,五百余里至(缚喝国。一道拘谜西南至)嚩伽浪国,广五十余里,纵二百余里。都城十余里。
又南至纥露悉泯健国,周千余里。都城周十五里许。
又西北至忽懔国,周八百余里。都城周十五里余。寺十余,僧五百。
又西至缚喝国,广八百余,从四百余。北临缚刍河。王城周二十余里。俗美其国,詺为小王舍城。寺有百余,僧二千余人,并小乘学。城外西南有纳缚(此云新也)寺,在雪山北。作论诸师赞重此寺,基业不替。像蓥名珍,毗沙门像卫之。突厥叶护欲袭寺取宝,屯军寺侧,夜梦天王长戟贯胸,可汗心痛,因尔便死。堂中有佛澡灌,受可升余,杂色炫耀,金石难名。又有佛牙,长寸余,广八九分,色黄白而光净。佛扫帚者,用迦奢草,长二尺余,围可七寸,杂宝饰柄。三物斋日法俗所感,放大光明。有大浮图,高二百余尺,金刚泥涂,以宝庄之,有佛舍利时放神光。又诸罗汉入涅槃者,示通立塔。虽有证果不现通者,则不封树。
王城西北五十余里,有提谓城。王城正北四十余里,有波利城。各有浮图高三丈许,即释迦开元献麨长者发爪之所建也。佛以僧伽胝、欝多罗僧、僧却崎,又覆盋,竖锡杖,次第安布,立塔仪式,令依崇建。王城西七十里,迦叶波佛时所建浮图,高二丈余。
又从大城西南入雪山阿三十余里,至锐末陀国,广五六百里,纵百余里。王城周十余里。
又西南行三百里,至胡實建国,广五百余,纵千余里。王城周二十余里,多山川。
又西北至呾刺健国。广同前,纵五十余里。王城十余里,西接波刺斯国界。
又缚喝国东至忽懔国。于此东南,至纥露悉泯健国,千余里。于此北近缚伽浪国,东西五十余里。此国东北接活国。
又从缚喝国南百余里,至揭职国,广五百余,纵三百余。都城周五里许。寺十余,僧三百余人,并小乘学。陵阜相连。
东南入大雪山,六百余里出覩货罗故地。又至梵衍那国,广二千余,纵三百余里。在雪山中,城依岩险。寺有数十,僧数千人,学小乘出世部。王城东北山阿,有大石佛,高一百五十尺,金宝庄严。又东寺左有鍮石释迦立像,高百余尺,分身别铸,合成立之。城东三里寺,有涅槃卧素佛,长千余尺,亦金宝庄之。东南二百余里,度大雪山东,寺有佛齿及劫初独觉齿,长五寸余,广减四寸。又有金轮王齿,长三寸,广二寸。又有商诺迦缚娑(即商那和修,传法第三师)大阿罗汉铁钵,受九升许,并九条僧伽胝,绛赤色,设诺草皮之所绩成。以其先世于解夏日,持此草施僧,福力所被,五百中阴身生恒服之,从胎俱出,逐身而长。阿难度时,变为法服。受具已后,又变为九条。其齿钵等并金缄之。罗汉证灭,入边际定,智愿力故,留袈裟,待遗法尽,方乃变坏。今已少损,信有征矣。
大雪山东至小川泽,东入雪山,逾黑岭,至迦毕试国,周四千余里,北背雪山,三垂黑岭。都城周十余里。寺有百余,僧六千余人,多学大乘。其王信佛,岁造丈八银像,自修供之。天祠数十,异道千余人。
王城东三里北山下,有大寺佛院。东门南大神王像右足下有大宝藏。近有外王,逐僧欲掘。神冠中鹦鹉鸟像奋羽鸣呼,地动,王军皆仆,起谢而归。寺北岭上,有数石室,亦多藏宝。欲私开者,药叉变为师子蛇虫,来震怒之。室西三里大岭上,有观自在像。诚愿者像示妙身,安言行者。城东南三十余里曷逻怙罗寺。大臣所造,以名目之。浮图高百余尺。昔臣夜梦,令造浮图,从王请舍利也。及旦至宫,有人持舍利瓶。臣留舍利,令人先入。乃持瓶登塔,覆钵自开,安舍利讫。王使追之,石已合矣。斋日放光,流出黑油,夜闻音乐。城西北二百余里,大雪山顶有龙池。山下为龙立寺。塔中有佛骨肉舍利升余,有时烟起,或如火猛焰。渐灭之时,方见舍利。状如白珠,绕柱入云,还下塔中。
城西北大河南岸古王寺中,有佛弱龄齓齿,长一寸余。
又此东南往古王寺,有佛顶骨一片,广寸余,色黄白,发孔分明,佛发青色,螺旋右萦。引长尺余,卷可寸许。
又西南古王妃寺,金铜浮图,高百余尺。佛舍利升余。每十五日夜,放光绕盘,晓入塔中。
城西南比罗婆络山(云象坚也)顶,盘石上起塔,高百余尺。舍利升余。山北岩泉,是佛受山神饭已,漱口嚼杨枝,因生今为茂林,寺号杨枝也。
小结与按语
行程:铁门──入覩货罗国──自此数百里,渡缚刍河──活国,留一月余──缚喝国──锐末陀──胡寔健国──返回缚喝国──南行入揭职国──东南入大雪山,行六百余里,出覩货罗境──入梵衍那国──翻越雪山──到梵衍那都城──经十五日,出梵衍那──至一小沙岭,度黑山──入迦毕试境──到迦毕试都城,住沙落迦寺,于寺夏坐,又参加一大乘寺法集。
关于“覩货罗国”,《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仅仅一句带过,而《大唐西域记》卷一则有一段详细的叙述:
“出铁门,至覩货逻国(旧曰吐火罗国,讹也)。其地南北千余里,东西三千余里。东厄葱岭,西接波刺斯。南大雪山,北据铁门。缚刍大河,中境西流。自数百年王族绝嗣,酋豪力竞,各擅君长。依川据险,分为二十七国。虽画野区分,总役属突厥。”
这些国家包括:呾蜜国、赤鄂衍那国、忽露摩国、愉漫国、鞠和衍那国、镬沙国、珂咄罗国、拘谜陀国、缚伽浪国、纥露悉泯健国、忽懔国、缚喝国、锐秣陀国、胡寔健国、呾剌健国、揭职国。还包括在“拘谜陀国”时提到的尸弃尼国、达摩悉铁帝国、钵铎创那国、淫薄健国、屈浪拏国、呬摩呾罗国、钵利曷国、讫栗瑟摩国、曷逻胡国、阿利尼国、懵健国,以及活国、阔悉多国、安呾逻缚国。
后一组十四个国家在《大唐西域记》卷十二有详细记载。看来玄奘很可能没有亲履这些国家。只有活国,因为是叶护可汗长子呾度设所居之地,呾度设又是高昌王妹婿,呾度设新死,玄奘为此停留了一个多月。然后从活国到达缚喝国,再到锐秣陀国和胡寔健国,再到揭职国,然后出覩货罗境,到梵衍那国,再到迦毕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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